天命如歌 之 血中蓮

第四章：血中蓮

鳳樓風動夜微寒，玉鏡生花夢未闌。一瓣紅蓮開血裡，天香不散到長安。

天后初立，宮中肅然。舊黨盡懷不平，外有長孫無忌、褚遂良之議，內有王、蕭之怨魂未息。

昭陽殿內，香煙繞柱。她命女史誦佛經，聲聲低沉，似誦非誦。

一卷誦畢，她起立，微笑曰：「佛言：因果不昧。若世間皆信此語，則我何懼報乎？」

左右不敢答。

宮庭晝暗。

王后、蕭妃被召入，尚未知命。

王后哭曰：「我與陛下同立宗祧，何罪至此？」

武后淡然曰：「后德在天，妃義在人。然朕觀天象，雲色不祥。恐非人之罪，乃命之當也。」

遂下詔：「王、蕭二氏，咎在私咒，罪無可赦。」

刑既定，血濺階前。

自此，鳳階無塵，昭陽花發。宮人皆稱：「后心如玉，玉中有火。」

夜深，武后獨坐明鏡之前。

她見鏡中有兩影——一笑，一泣。

她閉目長歎：「吾雖勝人，未勝己。」

大權既握，四方反對之聲不絕。

她選來俊臣、周興為執法之吏。

或曰：「此輩殘酷。」

武后曰：「治亂世，非鐵血不足以清。」

於是酷吏列獄，告密者如雨。

朝堂之上，無人敢直視其目。

但其間，文風益盛，百官畏而勤。

狄仁傑上書諫曰：「刑網太密，民將思亂。」武后閱畢，命留中，卻於夜對鏡微語：

「仁傑之忠，朕知也。然天下未定，何容柔言？」

她每夜焚香禮佛。

殿中佛像面容安然，然燭光映之，竟似含悲。

有侍女問曰：「陛下信佛，何以殺人？」

她笑曰：「佛觀眾生，皆為一念。朕為天下念也。」

侍女聞之不敢復言。

彼時洛陽龍門開鑿「奉先大像」，佛面慈靜。匠人問其容貌，

后曰：「以朕為模。」

匠人不敢違。

故佛面似后，而后心似佛；佛不言，后亦無言。

春日，明堂前池開蓮。

紅中帶白，白中帶紅。

武后凝視良久，言曰：「花出於污泥而不染。世人罵我，亦不過一池之濁。

若無此泥，安得此花？」

侍女問：「陛下以為己是蓮耶？」

武后輕笑：「不，我是泥。蓮生我心，亦葬我心。」

天上浮雲人世愁，

鳳台無語水東流。

血中開得蓮千朵，

一瓣猶香在舊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