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問天 之煙雲深處是誰家 葉左肇

第八章　煙雲深處是誰家

南京，應天府。宮城深處，雲氣沉沉，御花園中的紫藤早已枯敗，寒鴉掠過殿脊，發出淒厲哀鳴。

建文帝朱允炆立於奉天殿後殿窗前，手中捧著一本《資治通鑑》，卻久久未翻一頁。他的面色蒼白，身形削瘦，眼中浮現的，並非皇者之威，而是一種無法名狀的……迷惘。

「皇上，魏國公兵敗之事，已隱而未發，但城中傳言漸廣，百姓……已有惶動之勢。」黃子澄低聲稟告，聲音沙啞。

「朕知道。」朱允炆回首，聲音微弱卻堅定。

「陛下若可召開廷議，遣使議和，以穩民心。」齊泰隨即上前補充。

「議和？」建文帝嘴角浮起一絲苦笑。「與誰議？與他朱棣？與他那數萬鐵騎？還是與他背後那群從太祖時便心懷不軌的勳貴？」

二人默然。

朱允炆緩緩起身，走至御案前，取出一卷黃絹書冊。那是太祖洪武年間親筆誥敕，字跡蒼勁，墨痕未褪。朱允炆指著其中幾行，低聲念道：「『燕王，太祖愛之，命之鎮北平，以安北疆。忠勇可用，然須慎之。』」

「朕從未小覷過他。」他望向窗外，眼神空茫，「只是……太祖走得太快，留下的，是這樣一個帝國，一場未竟的清洗，一道無解的裂痕。」

忽有內侍匆匆入殿，跪道：「啟稟陛下，翰林學士解縉請見，稱有緊急密報。」

朱允炆一愣，旋即道：「宣。」

片刻後，解縉匆匆入殿，面色凝重，行禮後低聲道：「皇上，京師守軍中有變，有將士密通燕軍，意欲內應。」

齊泰大驚失色：「何人所為？」

解縉道：「不詳，只知李景隆府中近日頻有陌生人出入，恐與此事有關。」

殿中沉默良久。朱允炆緩緩坐下，眼神如寒潭，無波無瀾。

「太祖昔年殺勳貴，為的是讓天下歸一主。可如今朕坐此位，卻反成眾矢之的。」

「煙雲深處，朕也不知……到底誰家該為這天下作主。」

解縉欲言又止，終還是跪下：「皇上，若臣得言，還請儘早斷然決策。敵若至城下，則兵不血刃之計已無用武之地。」

朱允炆閉目良久，低聲道：「傳朕旨意，召魏國公、李景隆、齊泰、黃子澄、解縉等人次日密議於文華殿……不論議和、戰守、還是……遷都，皆當定下。」

窗外風起，瓦鳴如泣。煙雲如絮，浮沉未定。誰家煙火起，誰家江山亡？無人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