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汨羅江畔 之 汨羅已暮 葉左肇

第四章：汨羅已暮

汨羅江畔，雨正斜飛，岸邊蘭草蒼翠，如燃未盡的香火。

屈原裹袍立於江前，滿身塵泥，目光如火未熄。江水無言，只靜靜流向遠方，彷彿知他將來、將去。

他曾夢問天地，問神祇，問九章之道，今日終歸塵世，欲問人心——然世間無人可答。

遠處有楚民前來，說秦兵已迫郢都，懷王既死，頃襄繼位。新君聽信讒言，命人勸他再赴流放。

他望著這風雨楚國，喃喃自語：

「國將不國，人將無信。

我之忠，成罪；我之語，成狂。」

他解下佩劍，放於岸邊，脫去朝衣，只著布衣一襲，袖中懷著他最後的詩簡——《懷沙》。

他走入江水，每一步，水波皆吟。蘭草隨風低垂，如送別之民。天光從雲後傾瀉，落在他蒼白的面上。

最後，他回首看楚地方向，低聲道：

「魂兮歸來兮，

不歸故土，歸吾詩中。」

然後，縱身一躍——如一片蘭花落水，如一行詩沒入江心。

後世無人知他葬處，江畔唯有百姓築起小碑一方，上無名號，無銘文。

有人說那碑下埋詩，有人說那碑下埋魂。春秋更替，碑漸風化，蘭草年年自生。

三百年後，江畔有少年讀書於岸，撿得竹簡殘篇，題曰《離騷》；再過千載，《楚辭》傳世，其上落款兩字：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