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問天 之馬三寶心中掙扎 葉左肇

第十一章：馬三寶心中掙扎

秋夜將盡，東風未起。

龍灣碼頭外，萬籟俱寂，只有海浪拍岸，遠遠傳來一聲聲悶響，如鼓如嗚。巨大的寶船已然就緒，風帆密織，甲板下燈火通明，彷彿一頭沉睡的巨獸，待令而動。

馬三寶(鄭和)負手立於岸邊，一襲素衣，與水汽一同浸入夜色。他看著遠處的船影，目光沉靜，卻在指尖微顫間，泄露出藏不住的波瀾。

這已非第一次出海，但這一次，與以往不同。

他想起入宮那年，還是個被俘入燕王府的孩童。朱棣未曾視他為奴，反倒教他騎射、讀書、習兵法。他一路從侍從、親衛、再至掌印太監，隨王征戰，染血無數。太祖死後，他被召回南京，留在建文帝左右。

那時他以為自己會就此安穩終老，不問政局。但黃子澄那一日親至，將那封密令放在他手中時，他忽然發現，自己又一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尋找建文帝……若尋得，則速報，不得妄動。」

這道命令，就像一柄藏在袖中的短刀，既可護身，亦可殺人。

馬三寶知曉得太多。他知道朱棣絕不會容建文帝生還於世，也知道建文帝，從未真正信過他。這場航行，不是榮光，不是使命，而是一場漫長而殘酷的抉擇——忠於誰？毀滅誰？守住誰的祕密？

「若尋到那位陛下……我該怎麼辦？」

他從未開口問過誰，也不可能問。內廷之人，話多則死。他只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反問自己。

忽有腳步聲響，一名小太監輕聲走近：「公公，天色將明。鄭公公已登船，問您何時啟行。」

馬三寶沒有立刻回話，只低聲問了一句：「若你在萬里之外，遇到一位被逐的天子，你……會怎麼做？」

那小太監怔住，半晌才顫聲回：「小的……不知。但若公公指令，小的便照辦。」

馬三寶抬眼望向天邊，一輪淡月漸被雲遮。他忽然覺得，這場海上征途，比北征蒙古、征爪哇都要艱難。因為這一次，他面對的不是刀劍，而是「選擇」。

他轉身，聲音低沉卻堅定：「啟程吧。」

踏上那艘寶船的剎那，馬三寶知道，他不是去開拓海疆——他是去，面對一場宿命